唯愿，一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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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发布于：2016-05-06 22:14

风筝飞在高高的，白色的天空，一只一只，五彩斑斓地点缀了这单调的背景板，仿佛幕夜中那一颗颗闪亮的星坠子，带来的一丝丝光亮，都让人感觉到温暖。恍然间，看着这些飞着的风筝，就想起了那只白色的风筝，单薄的似乎风一吹就破了，也没什么装饰，就一层纸包着几根细竹棍子，那是爷爷给我做的第一只，也是最后一只风筝。
那时候的家，是最穷困潦倒的。在我几个月大的时候，外公外婆因意外去世，开的煤厂，因无人打理而出了差错，倒闭了，债台高筑，爸妈为此不得不出去打工。爷爷奶奶带着我在农村长大。三四岁的我，还不懂生活的艰辛，每天都在外面弄的一身脏回来，爷爷奶奶也不嫌我，乐呵呵的让我吃完饭再去玩。
一开始看到风筝，是随大人去赶集的一个下午。看到几个小朋友在不远处的空地拿起它，跑几步，就飞了，在风中飒飒作响，仿佛那朵筋斗云，深深地飞在我的脑海中。我便吵着闹着要，没有便不依，坐在地上不肯起来，最后，也只是得了一个响亮的巴掌而已。我哭着跑到家附近的一座小山上，赌气不肯回去，想起别人家的小孩都可以有，自己不但没有，还挨打了，如果，如果爸妈在就好了，我就可以放飞风筝了。红色的太阳渐渐淹没在群山之中，远处的一切也逐渐变得昏暗，我匆匆跑了回去，等我到家，看到爷爷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浆糊弄着什么，走到爷爷背后，一看，风筝，是风筝，我等着爷爷糊好它，便迫不及待地夺过它，左摸摸，右看看，小心翼翼的牵着线跑了几圈，爷爷看着我，默默地在旁边抽着旱烟，一圈一圈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我想，他是笑着的。后来，我才知道爷爷为了做这只风筝，受伤的手还没好，便又添了新伤，嶙峋的手掌上那条疤痕就像一颗朱砂，每次看到都觉得心隐隐作痛。自此以后，看着其他人牵着线，风筝飞的越来越高，高的只能看见一些轮廓，而我也只是看着他们奔跑着，越来越远……
时间不会停止，你的路在走着，而他们却走不动了，只能在原地看着你。有人说，没有父母陪伴的童年，会缺少一种独特的温暖。但我不觉得，爷爷奶奶的爱，就像无处不在的阳光，弥补了缺少的那一份。中考前的那个新年，不知是谁把以前的老照片翻出来了，我正准备拿着一张黑白的，很老旧的照片去问爷爷奶奶那上面都是谁，却看到奶奶盯着照片不说话，我走过去，正好看到那是小时候的我，穿的很邋遢，白色的围兜脏黑脏黑的，两只裤脚也是随便卷着，奶奶握着我的手说，你当时人小心还挺大，我问你：
“你想他们不？”
“想！”
“他们很久才能回来，你想不？”
“我不想了，长大了就去找他们。”
奶奶哭了，拿着手帕只抹着眼泪，她当年是村里有名的厉嘴，个性又要强，苦的时候，咬牙挺着，累的时候，也不肯停下，嘴皮子遛的更是周围邻里一把好手，可就这样要强的奶奶，却在我说的时候留下了眼泪，我不知道父母都在的童年是什么样的，但我觉得我的童年有爷爷奶奶的陪伴，有他们的味道，就是一个家，没有什么不好的，我的世界和其他人一样，充满了美好的颜色。看着外面盛世绽放的烟火，我许下了新年的愿望。想起在网上看到的一篇帖子，有一位老人，不是孤寡老人，有子有女，九十多岁的年龄，一个人住在破老的屋子，夏不遮阳冬不挡雨，一般来说，如此高龄，应是在家静修安享晚年，而她却要每天去山里捡木材，记者问她为什么，她抬起头，看着远处破败不堪的屋子，颤着音说:“给自己做口棺材。”这荒谬的因由却是老人最后的念想——入土为安。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无法想象一个老人是如何在这样的地方独自生活的，也不知道她的子女是怎样想的，但我能做我自己可以做的事，让爷爷奶奶安享晚年。
上高中的时候，是周末，我在家写作业，突然一阵急切地敲门声响起，楼下的邻居慌慌张张地说:“你奶奶昏倒了，快来。”我一听就愣了，当时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恍惚地穿完鞋子，跟着邻居就跑向医院，在走廊里，等的时间就真的和电视里演的一样，无限的漫长，呆呆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脑子一片空白，医生什么时候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我只听到病人没什么大碍，后面说的什么，我没听见，也不知道，我只要知道，奶奶还在，她还在就好。那是我第一次那么直接的面对分离，仿佛人的生命就是一张纸，既可以在上面画满多姿多彩的一生，也可以一捅就破。之后，我知道这是奶奶早年留下的病根，以前，也有好几次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倒了。听了，我一阵一阵的害怕，如果，那一天，奶奶就这么不在了，我不知道我会怎样。以前从来没觉得生离死别有那么痛苦，人死灯灭，哭过了，痛过了，就好了，时间可以磨平一切。但在那一刻，我无比庆幸，我没有失去奶奶，她还在我的生命之中。

有人说，青春是一段最难忘的记忆，的确，它就像一团烈火，燃烧着我们为数不多的肆意张扬的时光。然而，还有一些记忆是刻于骨肉中，溶于血液里的，它似水，流淌在生命里，家人的陪伴，爷爷奶奶的音容笑貌，一辈子，我一辈子都记着。梦里花落几多时，唯愿你一世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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