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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烟斗
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为了耍酷有位舍友竟抽起了烟,骄傲地叼着一根香烟问我:“会抽吗?要不要试试?”我冷冷地说:“不好意思哈,我只抽二手烟!”对,我只抽二手烟,而且抽了十几年,只是抽的都是我那可爱的外公的二手烟。
徐徐地拿起早已泛黄的烟斗,抓来一小撮烟丝,揉了揉,轻轻地塞到烟管上。叼着烟管的左手缓缓抬起,目光注视着远方,烟嘴快凑到嘴边时却又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好像看到了什么,又好像在想着什么。一刹那,嘟长了的嘴本能地凑到了烟嘴上,早已准备好的右手“咔嗒”一声打着了打火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烟丝马上燃了起来。一瞬间,浓浓的白烟从您嘴里滚出来,从你的鼻子里喷射出来。这场景我曾经见了无数次,而现在只能出现在我的脑海深处,在我的梦里。而这就是我印象深处的您,可爱的外公! 由于种种原因,我的孩童时期是在外公您家度过的。有您抽的烟味的地方就是有您的地方,我傻傻地吸着您的二手烟成长了十几年,我的童年就是在您的呵护下,在您的喷出的或浓或淡的烟雾笼罩下变得更加有味,更值得回味。 在那个漫雪纷飞的冬季,远在二十多公里学校上一年级的我贪玩,爬树脚一滑“扑通”一声掉到了地上。于是上天无情地惩罚了我这个贪玩的家伙,腿摔折了,几分钟不到肿成了大包。老师赶来二话不说把哭得厉害的我抱到了最近的一家诊所,也是唯一的一家诊所,安放在床上。不知是痛晕了还是哭累了,我处于半睡半醒状态,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听到有人说:“你外公来了!”外公来了?可是我没闻到那属于他特有的烟的味道啊?直到外公把他珍藏多年的药酒轻轻地涂擦在我依然没消肿的腿上的时候,我确信外公真的来了。您的到来让我从疼痛中回过神来,似乎腿一下子好了很多。但当我看到您那熟悉的脸,看到您不知走了多少路,只知道您来的时候天已暗下去了,而您肩上还残留着一粒粒雪花的时候,我的眼泪就又不自觉地涌了出来。您那带着让人闻着熟悉的烟味的手抚摸着我的头笑着说:“哈哈!没想到小妞也有哭的时候窝,叫你贪玩啊啦!好啦,没事了,休息几天就没事啦,小孩摔着了很快会好的,你越哭你这肿成猪腿的脚就真的成猪腿了哦。”我被外公弄得哭笑不得,突然停止了哭泣,眼红红地看着您。看着您从兜里拿出了您的法宝,点燃了烟丝,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深深地吐出了一串串缓缓滚动的烟。每吸完一口都认真地笑眯眯地看着我。慢慢地,慢慢地我也就在这舒缓的氛围,夹杂着您的烟味的小屋子里睡了过去。 日子过得飞快,一下子我从一个懵懂的小屁孩长成了一个妙龄少女。而时代也在变迁,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地一下子变得值钱起来了,建房的建房,卖地的卖地。而舅舅们想着把某些地卖了筹钱建房,自然而然的,那块被荒废了的很久都没种上油菜花的地被人家看中了,也就成了舅舅们的卖地对象。舅舅们千方百计想说服外公同意把那块地给卖了,但无论舅舅们如何陈词利害,哪怕说得口干舌烂。您还是那句:“不卖,哪块地都可以卖,这块主宗之地就是不能卖!” 过了数天,舅舅们好像没了耐性。直接邀来了买地人前来谈判,合同都准备好了。说时迟,那时快,正当他们背着您准备进行着“肮脏”的交易的时候,闻讯赶来的您一把抓过合同用尽全身的力气撕成了两半。怒气冲冲地指着舅舅们骂:“你们居然不经我同意就想把我的地卖了?这事不可能发生,除非我死了,我死了也就管不了了,那时你们没良心的就卖吧!”说完叼着你那擦亮了的烟斗蹲坐在那块地的中间,对着想买地的家伙说:“没我的签字,合同无效,我这地不卖,你马上给我走,我这没地卖。”说完大力地吸了一口烟,跳动的烟随着您的怒气喷发出来。一不小心您呛着了,咳得厉害。这时,可以清楚地看到您头上的白发已经和您呛出的烟一样白。站在一旁一直不敢说话的我这时快步走向外公,轻轻地拍打着您的背。最终,经过您的强烈反对,买地人走了,舅舅们也屈服了,地也就没卖成,但总感觉您跟舅舅们的距离又远了一点。 当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您终于可以慢慢地举起您的烟斗,朝着晚霞的方向缓缓地一吸一吐了。烟升向了晚霞的方向,黄铜色的烟斗擦亮了的地方泛出胜利的金光。 我们常说岁月像把杀猪刀,而对于外公您来说却是颜料剂。把您的毛发染成了白色,把您曾经健硕的皮肤染成了灰黑色。那天您卧榻在病床上,您那收缩了的手和脚像干枯了的木杆,上面爬满了弯弯曲曲的僵硬了的蚯蚓。一直在外面读书的我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您是真的老了。我鼓足了勇气走到您跟前,用我那充满弹性的双手握着您的手,很硬,那感觉快要跑出来的筋让我无比心疼。虽然我知道总有一天我的手也会像您的手一样干枯,我的脸像您的一样爬满扭扭曲曲的蚯蚓,而现在您却就已经这样了。 也许是太久没见了,您激动地说:“你来看外公啦,你妈没来啊?”妈一直在外面打工,一直没怎么来看过您。我安慰您说:“妈会回来看您的,路有点远,要几天才能回到!”您长叹一声夹着咳嗽说:“你妈再不来看我就看不到了!”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愣住了,心里特别难受!是啊,您是多么渴望妈妈再来看看您啊!您又拿出了那陪伴了您大半辈子的烟斗,它不再像以前那样发亮,塞烟丝的那一段附上了黑乎乎的污垢,看得出来您很久没有给它,给您心爱的烟斗擦拭过了。而您舒缓地抽着烟,喷出来的烟正好缓和了这尴尬的气氛。但当您快要抽完最后一口的时候,您突然咳得非常厉害,这下您知道您真的老了,驾驭不了了这本来一点都不呛的烟,更驾驭不了您一天天老去的身体。我轻轻地拿下您手上的烟斗,轻锤着您的背,希望时间走慢些。那一天,我的眼睛是湿的。 最后的最后,好像从未有过那么多人,舅舅们,舅妈们当然还有我妈大家都回来了,各各都心情沉重地站在您身旁看着您。妈妈一把夺过您手中的烟斗说:“都啥时候了,还抽。”您无奈地摆了摆无力的手,用微弱的目光看了看大家,好像想说点什么,但始终没说什么。那晚,没下雪也没刮风,一切都那么安静,而您却也静静地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 我含着眼泪,把您心爱的烟斗安放在您手上,依然是您抽烟时拿着的姿势。灯光下,烟斗泛着金黄色的光,很亮,很亮! 汤生琴 贵州大学 农学院 2014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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